《佛說四十二章經》──第三十八章 生即有滅【無常迅速】



(一)

  佛問沙門:「人命在幾間?」對曰:「數日間。」
  佛言:「子未知道。」復問一沙門:「人命在幾間?」對曰:「飯食間。」
  佛言:「子未知道。」復問一沙門:「人命在幾間?」對曰:「呼吸間。」
  佛言:「善哉!子知道矣。」

  本章「生即有滅」,又稱為「無常迅速」,說明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,無常殺鬼時時刻刻在我們的左右。一般人不了解,以為白無常、黑無常是兩個鬼,白無常是白面孔、黑無常是黑面孔,是要來抓我們的。事實上,白無常指白天,白天是無常;黑無常指晚上,晚上也是無常。

  白無常又指善法,善法是一場好夢,既然是夢所以也是無常;黑無常指惡法,眾生從早到晚都是為家庭兒女、夫妻情愛、名利財色……不斷地造作惡業,未來感得地獄、畜生、餓鬼的黑暗果報。雖然是黑暗,並不是永遠的黑暗,也像是一場夢、也是無常。像畜生、餓鬼、地獄道的眾生,各自都有各自的壽命、期限,終究還是無常,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。所以,善法是無常,惡法也是無常;白天是無常,晚上也是無常。既然都是無常,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脫離無常。

  釋迦牟尼佛過去曾在雪山修道,稱為雪山童子。雪山童子一心追求佛道,發願要成就無上正等正覺,由於這個大願行,感動了天上的護法釋提桓因。釋提桓因想要成就他的道業,就變化成一個羅剎鬼來到童子面前,說了兩句話: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。」但說完這兩句,後兩句就不說了。

  雪山童子一聽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」,知道這是人生的真理,馬上追問:「我剛剛聽到你說了兩句偈,似乎還沒有說完,請你把後兩句也說給我聽。」羅剎鬼說:「這個偈子是過去佛所說的,後兩句偈語,是告訴我們如何脫離無常,這才是真正的佛法。如果你想聽,就得答應我一件事,我是羅剎鬼,每天要吃活人的肉,喝活人的血才能過活,你把你的血和生命布施給我,我就把下面兩句話告訴你。」

  雪山童子真正是發了菩提心,便說:「沒問題!只要你講出下面兩句偈語,我一定布施自己的生命,用血肉來供養你。」羅剎鬼就說出了後兩句: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;生滅滅已,寂滅為樂。」雪山童子一聽,當下就契悟了寂滅境界。於是,他咬破手指,用血把這四句話寫在石壁上。寫好之後,羅剎鬼說:「你要供養我,就要從樹上跳下來,讓我吃你的血,像這樣為追求真理而犧牲、奉獻,才是真正的供養。」

  雪山童子爬到樹上跳下來時,羅剎鬼立刻知曉他是一位真正為法犧牲的菩薩,於是恢復帝釋身,在半空中接住雪山童子,告訴他:「其實我不是羅剎鬼,我是釋提桓因,特地來測驗你是否真正發菩薩心、修菩薩行」。

  佛陀過去生,為了求一句佛法的真理,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;我們現在能聽聞佛法,要作難遭難遇想,要存知恩、感恩、報恩的心。這個世界沒有一樣東西能夠永遠存在,一切都是無常,這就是「諸行無常」的道理。一切依報、正報都是無常。我們慢慢觀察,地球上所有一切生物,都有生、老、病、死。例如,河裡的魚蝦也有老、病、死,或是被人捕捉而食,或是在水中被大魚吞食,乃至空中、陸地上的一切動物、植物都是如此,每一分、每一秒都有無量眾生生死。即使到了西方極樂世界,還是無常,因為淨土還是有生、有滅,不過生滅之間的間隔長一點罷了。所以,淨土的壽命雖然很長,還是有時間性;就算住在七寶宮殿,終究還是會壞,無論穢土、淨土都是無常。

  人容易對世間產生貪愛,卻不知世間的一切事物都不免成、住、壞、空,沒有一個事物能夠恆常存在,即使擁有許多田地、房屋、黃金、美鈔……都一樣是無常。一般人擁有一部車子,就覺得很歡喜,忽然不小心發生車禍,車子撞壞了,車上的人受到重傷、乃至死亡;原本的高興歡喜,轉眼間因為失去又徒增悲傷。所以世間的一切都是靠不住的、都是無常,沒有什麼值得貪愛。

  「諸行無常」也包含了心念的無常。眾生的心時時刻刻都在念念遷流,前念接著後念,就像黃河、長江的波浪一樣,念起念滅。舉例來說,早上起床時,起床的念頭生起了;之後穿衣服時,起床的念頭就滅了,變成穿衣服的念頭生起;穿完衣服,穿襪子、鞋子,這時穿衣服的念頭滅了,換穿襪子、鞋子的念頭生起;接著漱口、洗臉,這時穿襪子、穿鞋子的念頭又滅了……從早到晚,這個心都是在生滅當中。所以,《仁王護國經》提到,當下這一念心有九十個剎那,一剎那有九百個生滅。從早到晚,我們的心都是念念不停,念頭來來去去,不斷地生滅,沒有一個念頭是真正的自己,這就是無常。

  再舉例來說,現在感覺口渴了想喝茶。喝了第一口,感覺很愉快、很甘甜;繼續喝第二口,感覺就比第一口差;再喝第三口、第四口,愉快的感覺就沒有了。我們的心念就是這樣不斷地生、住、異、滅,假使沒有覺察,就隨著念念遷流而起伏不定,不得自在。所以,必須「觀心無常」──思惟外境無常、心念無常,時時觀世間無常、心也是無常,整個世界內內外外都是無常,都不斷地在生滅,所以說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」。





(二)

  「諸行無常」,外面的世界有成、住、壞、空,一切眾生有生、老、病、死,這念心更是生、住、異、滅,無常迅速,一切都在迅速遷變,什麼人都逃不了。無論我們的時間、環境、正報、依報,倘若自己沒辦法掌控,就會被無常殺鬼所掌握,一切就在無常當中流失、變滅。

  了悟無常,就知道要精進,就不會退轉;否則,總是以為今天過了還有明天、明天過了還有後天……不知道無常迅速、不知道要及時努力。真正體會到無常的道理,就了解無論是學業、事業、功德,乃至於道業,假使不把握時間努力成就,轉眼就是來生。

  一般人以為過了一天,就增加了一天的壽命;過了一年,就多了一歲。其實,生命是過一分就少一分,不斷地在縮減當中。所謂「歲月不留人」,這就是無常迅速!今天聽聞了佛法,誰能保證明天還聽得到?今天彼此見了面,不知道下一秒還能不能見得到面?所以,分分秒秒、念念之間,都要綿綿密密,不夾雜、不間斷地用功。用什麼功?修善法、參禪悟道。時時要有這種警覺,我們的正念、功德、道業就會增進;否則,因循苟且始終是難以成就。

  本章的目的,就是在提示我們無常迅速,一切不要等待,要加緊腳步,落實修行,時時刻刻清淨身、口、意三業,最終歸於自性。

  怎麼樣才能脫離無常呢?寂滅,才能脫離無常。寂滅,就是涅槃。小乘證到真空涅槃,就脫離了無常。雖然小乘行者證到涅槃,脫離了無常,可是只證到偏空,並沒有證到菩提心,還是不究竟。什麼才是究竟?悟了師父說法、諸位聽法這念心,無常就變成有常了。常,就是菩提自性,具足涅槃四德──常、樂、我、淨──這就是常。沒有悟到這個道理,時時刻刻都在無常殺鬼的掌握中;悟了這念心,證到菩提心,自然就能脫離無常,這才是最究竟的境界。

  「佛問沙門:人命在幾間?」「佛」,就是釋迦牟尼佛。佛,是果位上的聖者;人,是因位上的佛。三覺圓滿,成就無上正等正覺,就是佛。

  「沙門」有四種意思:勤行、功勞、息心、勤息。第一是勤行,就是要精勤行持,誦經、持咒、參禪、打坐、修善。第二是功勞,所謂「修德有功,性德方顯」,勤行有功,便能顯發自性功德。第三是息心,就是息滅妄想顛倒;第四是勤息,「勤修戒定慧,息滅貪瞋癡」。能做到這些,就是沙門;做不到,就是空有其名。

  沙門有四種分別:一、「是釋子,非沙門」。二、「是沙門,非釋子」。三、「非沙門,非釋子」。四、「是沙門,是釋子」。

  第一種,「是釋子,非沙門」:「釋子」是指釋迦族,只是釋子而不是沙門,或是指修太子行的人,只知道貪著福報、貪著眼前的享受,要吃得好、住得好,這個就是「是釋子,非沙門」。

  第二種,「是沙門,非釋子」:是指外道的修道人,因為沒有正確的知見,所以只是沙門而非釋子。「沙門」是出家修行人的通稱,不一定都能行於佛道。什麼是行於佛道?能夠依佛陀的教法,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知道人人都有佛性,真正修學佛道,能夠成就獨覺、正覺、無上正等正覺。如果不知道佛法的道理,一味盲目地修行,自以為是,這就是「是沙門,非釋子」。

  第三種,「非沙門,非釋子」:如果沒有修道,便談不上沙門,也談不上釋子,只是一般的眾生,不知道學佛,也不知道修行,甚至於排斥宗教,這種人既不是沙門,也不是釋子,只是庸庸碌碌的眾生。

  第四種,「是沙門,是釋子」:如果能受持佛陀所制的淨戒──比丘二百五十條戒、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條戒,能夠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「修一切善,無善不修;斷一切惡,無惡不斷」,轉煩惱、證菩提涅槃,破見思惑、塵沙惑、無明惑,更進一步廣學多聞,知道人人都有佛性,具足悲智願行,這便是「是沙門,是釋子」。所以,我們要時常反省檢討,看看自己是「是釋子,非沙門」?抑或「是沙門,非釋子」?還是「是沙門,是釋子」?

  《瑜伽師地論》也記載四種沙門:第一種,「勝道沙門」。「勝」就是殊勝,是指能夠了解第一義諦的沙門。勝道沙門,有行有解,行解並重,時時刻刻不離開本心,修善而不執著善,一切歸於自性,亦即《金剛經》所說:「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,如來說名真是菩薩」,「以無人無我無眾生無壽者,修一切善法,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」依據這個道理去用功、去修行,行解並重,就能與菩提心、涅槃性相應,這就是勝道沙門。

  第二種,「說道沙門」。根據經教依文解義,勸導眾生,調伏貪瞋癡等煩惱,宣說正法度眾的沙門,就稱為說道沙門。

  第三種,「活道沙門」。為了調伏貪瞋癡等煩惱,勤修正行、善法,以道為生命的沙門,就稱為活道沙門。

  第四種,「壞道沙門」。所謂壞道沙門,就是出了家卻不知道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不知道要用功修行,利用佛法來養活自己,為了討生活,把佛法拿來賣錢,不但藉著佛法混飯吃,還產生了許多邪見。甚至有些人出了家,卻還有家室,而且認為理所當然,就稱為壞道沙門。這些就是《瑜伽師地論》所記載的四種沙門。





(三)

  經藏中,關於沙門的解釋也有四種:第一種,「形服沙門」,穿了圓領方袍、袈裟、海青,從外表看來道貌岸然,像是沙門的樣子,但是沒有真修實證,就稱為形服沙門。第二種,「威儀欺誑沙門」,這種沙門只知道注重外相,在行住坐臥等外相上具足四威儀,而不知道心當中還有佛,不知道在心上用功、返照,只學了表面功夫。第三種,「貪求名聞沙門」,就是有沙門之名,而無沙門之實,沒有盡到出家眾的本分。出家眾的本分是什麼?弘揚佛法、普度眾生、建設道場。有些人認為自己出了家,什麼都了了,但並不了解沙門應該做的事情,也不知道如何真正落實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反而貪求名聞利養,在名字上是個沙門,這只是個貪求名聞沙門,不能稱為真正的沙門。

  第四種,「實行沙門」,不但具足出家眾的形服、威儀,而且進一步能實踐佛道,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乃至於自利利他,修菩薩行,這就是真正的沙門。我們既然出了家,成為沙門,第一要具足威儀;第二要衣著整齊,常念三衣、瓦缽、法器;第三要具足沙門的名稱。所謂「名稱」,不但是有名、有事,而且還要有實;第四,除了具足前面三種資格、形態以外,最重要的是要實踐,這樣才真正是實行沙門。

  此外,《大智度論》也講四種沙門:第一是有慚有愧的「有羞僧」,有羞僧時時刻刻常存慚愧之心,持戒精進不破戒,覺得自己平時妄想很多,看到諸佛菩薩有大智慧、大定力、大慈悲能夠斷煩惱,自覺不如,發大慚愧心,這就是有慚有愧的僧人,稱為「有羞僧」。

  第二是無慚無愧的僧人,稱為「無羞僧」,身口意三業不清淨,又不知道慚愧,不知道向上學習,不知道「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;雖不能至,然心嚮往之」,還大言不慚地說:「做不到沒關係。」飽食終日,無所用心,每天迷迷糊糊,只知道吃飯、睡覺,不修善斷惡,也不發大心、也不誦經持咒,每天昏昏暗暗地過日子,這就是無慚無愧的沙門。

  第三「啞羊僧」也就是啞羊沙門,指修行是缺乏智慧,天性遲鈍,聽不懂教理,不知輕重,無法分別有罪無罪,所以也無法宣揚佛法,如同啞羊一般,這就是啞羊僧。

  第四是「實僧」也就是真實沙門,有修有證,又能自利、又能利他,行解並重,如聲聞等聖者,這就是「實僧」。明白了這些道理,用這些道理來反觀修菩薩行,自利利他。假使自知智慧不足,更要不斷地努力去學習,要具足信心如法修行,作一個真實沙門,這一生一定能夠解脫生死。

  「佛問沙門」,此處的「沙門」,是指佛的弟子。佛問:「人命在幾間?」大家想一想,生命究竟是在幾間?「幾間」,是在哪一個時間?哪一個空間?這位沙門回答:「數日間。」人的生命就在數日之間。在這所剩不多的數天當中,我們還可以把握生命好好用功。例如,念佛要念到一心不亂,假使不能達到一心不亂,過了這幾天可能無常就會來臨,可能就會墮落,所以要趕快用功。佛聽到這樣的回答,卻說:「子未知道。」「子」,就是指你。佛認為你並不了解。

  「復問一沙門:人命在幾間?」佛又再問另一個弟子,究竟人的生命是在幾間?在什麼地方?「對曰:飯食間。」這位沙門回答:「人的生命只有吃一頓飯這麼短的時間而已。」一頓飯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、三十分鐘,這一頓飯的時間很短,比前面所說的「數日間」還要短,如果我們掌控不了自己,不知道精進、用功,可能很快就會面臨無常。這位沙門的警覺心確實超過了第一位沙門,但佛仍說:「子未知道。」佛認為這位沙門還是不了解。

  「復問一沙門」,佛再問另外一位沙門:「人命在幾間?」「對曰:呼吸間。佛言:善哉!子知道矣。」這時佛就說:「你真正是明白了,我們的生命、命根,就在呼吸之間。」

  呼吸,就是指出入息──出息就是呼,入息就是吸。我們的生命不是幾十分鐘、也不是幾天,而是在這一呼一吸的剎那之間,這是很短暫的!所以,人的生命非常脆弱,一口氣不來就什麼都沒有了。假使當下這念心作不了主,說不定一口氣出去就收不回來了。因此,佛言:「善哉!子知道矣。」佛說:「你答得很好,你已經悟到這個道理了。」

  既然悟到這個道理,我們要如何修行?人的生命很短暫、很脆弱,一口氣不來就死掉了,所以在漸修法門中,有依風大起修的「數息觀」。出入息屬於風大,依著呼吸起修,掌握出入息就是數息觀。我們把這念心靠到出息或入息上來數息,數「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、八、九、十」最多數到十,就不要再往下數。數出息就不數入息,數入息就不數出息,不可以出入息同時並數;如果同時並數,氣息容易停留在體內,肚子就會發脹。數息的時候,要保持綿綿密密,不夾雜、不間斷,這念心清楚明白,沒有妄想,這就是定。

  數息數得好,心中只有數字,什麼念頭都沒有了,達到心息相依,能數這念心和所數的氣息相依,變成一個,這時候不要再數了,就改成隨息──隨著出息出、隨著入息入,除了一出一入,其他什麼念頭都沒有,這是第二個境界。這時還是要綿綿密密,不夾雜、不間斷,只有出息、入息,心息變成一個。但這時還沒有得到定,還是在出入息上。有出、有入,依然是朝夕難保,生命還是無常的。

  所以,在心息相依後,能觀這念心把氣息往鼻尖上一放,就稱之為「止息」。這個時候沒有出入息,就完全得定了。此時出息、入息「若存若亡」,說沒有,好像又有一點點;說有一點點,又好像沒有出入息。其實,只是粗的出入息沒有,細的還存在,如果拿一根燈草放在鼻孔尖尖,還是會看到燈草微微地動,就表示還有呼吸存在。依照這個方法慢慢地修習,我們的性命就不在呼吸間了,就能脫離無常!如果修四禪八定,就有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四種境界,還是有壽命長短之別,這是屬於色界定。到最後連出入息也不要了,進一步修空定。假使能夠修成四空定,再也不用依靠出入息,就屬於無色界,是三界中壽命最長的。





(四)

  佛經中記載,初禪有火災、二禪有水災、三禪有風災。初禪是「離生喜樂地」,但是還有火災,因為心當中還有瞋心,瞋心感火,就從我們這個世界一直燒到初禪。明白這個道理了,就不會再起瞋心。繼續再修定,定現前了,就能到達二禪「定生喜樂地」。二禪還有水災,到了二禪,世間上五欲的境界雖然減少了,卻貪著禪定的快樂,所以招感水災。

  為什麼貪心感水?例如,我們面前有一盤點心,看到這盤點心,想吃卻吃不到,口水就流出來了,所以貪心感水災。這個世界的水災,也是貪心所感。明白這個道理,繼續再用功,不貪著禪定的快樂,就能達到三禪「離喜妙樂地」。此時出入息還是存在,出入息感風災,所以三禪還有風災。到了四禪「捨念清淨地」,出入息都沒有了,天下就太平了!

  以眾生境界來講,人命就在呼吸間,要脫離生死,就必須要修數息。所以在禪七當中所修的法門,第一個是數息、第二個是隨息、第三個是止息──把氣息止到鼻尖上,氣息若存若亡。若存若亡的境界只是一種定,所以還要修觀。

  修什麼觀呢?或修大乘法門、或修小乘法門,小乘就修「四念處觀」。檢討反省自己是貪心重?瞋心重?癡心重?如果是貪色,就修不淨觀,除去貪著欲愛、色愛的心。觀行修好了,還有能觀、所觀,最後要返本還源,把能觀這念心歸還原處,這樣心就清淨了。這念清淨心要安住在哪裡呢?假使修空觀,就安住在真空當中;悟到中道實相,就安住在中道實相,這樣就能脫離無常。

  從前有兩座相鄰的寺廟在山上,甲寺廟和乙寺廟都有一個負責買菜、採購的和尚。他們每次去買菜,彼此一見面除了閒話家常,免不了也要論道。有一天,甲問乙:「你從哪裡來?要往哪裡去?」乙回答:「我從呼吸當中來。」

 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回答:「我到菜市場去。」禪宗祖師大德常問:「你從什麼地方來?」假使不明白其中隱含的禪機,可能就會回答:「我從高雄來。」或「我從埔里來。」、「我從台北來。」這一問一答,就能知道有沒有悟道。假使有人問:「你從哪裡來?」你回答:「我從來處來!」又問:「你從哪裡去?」答:「我從去處去!」所謂「來處」,就是指念頭生起之處;所謂「去處」,就是指這一個念頭滅去的地方。假使我們的心念沒有生、沒有滅,就見到自己的本心本性。

  趙州禪師參南泉祖師時,還是個沙彌。南泉是悟道的祖師,他問趙州禪師:「你從哪裡來?」趙州禪師說:「我從瑞像院來。」南泉問:「你從瑞像院來,見到瑞像沒有?」要知道一切相都是虛妄的,開悟後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瑞像。瑞像,就是師父說法、諸位聽法這念心。

  所以,如果回答:「我見到瑞像了。」這也不對!有能見、有所見,就不是了。趙州禪師當下就答:「我沒有見到瑞像,我只見到臥如來。」因為趙州禪師看到南泉祖師右脅而臥,正在睡午覺,所以說只見到臥如來。這就是表示,我能見你在睡覺的這念心,已經達到如如不動、了了常知,這念能見的心就是如來。

  南泉祖師一聽,「這個沙彌不簡單,能夠知道這些道理,不能小看他!」馬上坐起身來,繼續問:「你是有主沙彌,還是無主沙彌?」趙州禪師回答:「我是有主沙彌!」什麼是有主?就是師父說法、諸位聽法這念心,處處作主,見到自己的主人翁,這就是有主沙彌。諸位答一答!「你是有主沙門,還是無主沙門呢?」

  小乘不談這些道理,只談修止、修觀。以大乘來說,這念修止、修觀的心能夠作主,就稱為有主沙門,就能脫離無常。所以,前面甲、乙兩位採購的和尚,是屬於小乘境界。甲問:「你從哪裡來?往哪裡去?」另一位回答:「我從呼吸當中來。」這就是依風大來說。人的生命就是在呼吸之間,假使一口氣不來,就不知要流轉到哪裡去了。所以,小乘是依風大起修。

  以大乘禪法來講,什麼都不依靠,依心起修、依性起修,有出入息也好、沒有出入息也好,都不要理它,只保持這一念覺性──師父說法、諸位聽法這念心時時刻刻存在,不論有沒有出入息,都不理它!無論動靜閒忙,這念心都要存在、都要作主。真正達到能作主的境界,出入息也與自己毫無相關,生死也就了了,這樣就能脫離無常。所以,沙門回答佛:「人命在呼吸間。」佛說:「善哉!子知道矣。」這個「道」,不是聲聞道、緣覺道,也不是邪道、小道,而是「中道」,也就是不可思不可議的這念心,是最高的道,也就是無上大道、無上菩提心,這就是最真實、最究竟的境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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